第二日,盛大的郭家堡收徒选拔就在熊府举行。
饶是孟帅心中有准备,但还是低估了郭家堡的影响力,这收人的风声一放出来,瓜陵渡整个动了起来。一共不过几百户人家的小镇,竟造出了人山人海的效果。
只是同是在熊府,一边是吊唁灵堂,苍白肃穆,一边是收徒摆酒,热闹红火。这等反差有些滑稽,再加上吊唁的人还没报名的零头多,就更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了。
“听说附近村镇的孩子也来了。没想到郭家的门人这么受欢迎。”孟帅站在大门口,忍不住道:“不过我听说并没有言明是收‘徒弟’。我倒觉得更像是收伴当,陪着少爷做打手,捧着少爷做帮闲,跟家丁比也不差多少。这样也有吸引力?”
方轻衍在旁边冷笑道:“就算是当家丁又如何?这世道早就大乱,到处都在打仗,当豪门家奴比当平民百姓还安全舒服些,何况还有武功传授。就算只是粗浅武功,也是常人无法接触到的。别的村镇,可没有大船东这么慷慨的乡绅办‘演武学堂’。你自小衣食无忧,又学家传武功,投胎的命也算十个里面才有一个的运气,好好收着你的福气罢。你又哪里知道外面的生计?”
孟帅看了一眼傲气写在眉头上的方轻衍,道:“怎么,我不知道,你反而知道民间疾苦了?”
方轻衍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郭家是凉州四大豪强之一,在沙陀口又称‘百里郭侯’。嘿嘿,百里也称侯,跟猴子称大王有什么分别?要是在当初,这样的门第,也配……”他突然转头道:“这大小也是个机会,你怎么不去?让你们家去说说,凭你家里的条件,别说什么伴当,直接跟熊家的子弟一样当入门弟子也不难吧?”
孟帅不便在当面说郭家的坏话,咳嗽了一声,道:“我资质不成,去也白去。”
这也是一个理由,反正他的资质也就是马马虎虎,至少他前身那个钟二是颇为自卑的,如果换成他前身在这里,估计也不会去,理由就是他说的这个。
他又问道:“你呢?为什么不试试?”
这个镇子里的适龄孩童,无论男女,不参加测试的,也只有他和方轻衍两个人了。
方轻衍道:“你知道他们测试资质用的是什么方法?”
孟帅根本不知道,信口胡扯道:“不是拿一个大水晶球,把手放在上面,看发什么光吗?”
方轻衍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玩意?”
孟帅咳嗽了一声,道:“那你说是什么?”
方轻衍道:“是摸骨。用一双手到处摸你身上的根骨品质——我何人也?岂能让这些蠢物来摸我的骨头?要检测我的资质,他们还不配。”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孟帅站在原地,琢磨了半晌,自语道:“他是比我能装逼。这么拽的话我就说不出来。”
这场收人大会一直举办了七日,一直熬到了老船东三七。郭家带走了包括熊家子弟在内的十二个孩子,走的风风光光,压根忘了第二日老船东出殡。
因为这件大事太热闹,老船东出殡都显得寒酸了,连葬礼那日宾客来的都少了。送殡时,镇长一脸阴沉,与其说是悲伤,还不如说是气的。
就算是再想巴结郭家,被闹了这么多天,也该生了一肚子气了,就是不知道他要把气撒在哪儿。
答案很快揭晓。
第二天孟帅去演武学堂上学时,发现学堂大门紧闭,围了一圈孩子,还有几个镇民混在其中,吵闹声震耳欲聋。
靠近边去,就听一个镇民放开了嗓门叫道:“这是怎么说,好好的就不给学上了,镇长出来说话!当年老船东在的时候办的学堂,现在说不办就不办了,凭什么?”
门口站着两个大汉,正抱着膀子叫道:“去去去,啰唆什么?这是熊家办的学堂,自然是熊家说了算。关门就是关门。你有能耐自己办去,爱上多久就上多久。”
门口吵嚷声一声高过一声,孟帅听得头疼,但也听出大概——这演武学堂,今天是到头了。
说不出什么感觉,要说悲伤,也不至于,留恋,更不可能。他每天来这里就为了睡觉,不能睡了回家睡也没什么。同学更是一个人是都不熟悉,再说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不能同窗还永别了不成?
嗯,对了,还有水老。
他老人家会被赶出去吧?
其实孟帅跟这个糊里糊涂的老头师生情谊只是平平,但多少有些同情。只是他也只能做些举手之劳的事情,要他做得更多,比如代替郭家挽留水老,或者花钱雇用水老,他没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好歹去送一程吧?送点盘缠,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孟帅拍了拍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有,正想是不是借点钱去,就听有人叫道:“大少爷来了!”
就见人群分开,熊家大少缓步而来,脸色冰冷,望着人群,道:“你们回去吧。就算再闹学堂也不可能开了。镇长已经把这笔钱勾销了。房子要收回做仓库了。”
围观的孩童有人叫道:“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