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雨,是从九月二十八开始下的。
九月二十九依旧。
没人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
有人因这场雨欢喜。
有人因这场雨忧愁。
王翠翠就很忧愁。
她在想,要不要带着儿子,离开慈溪镇。
慈溪镇很好,山清水秀,四季分明,左邻右舍都很友善。
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慈溪镇人。
没人愿意背井离乡。
可自打丈夫于半年前病逝后,以薛超为首的一行人,隔三差五便会来豆腐店找茬。
一次比一次过分。
寡妇门前本就多是非。
王翠翠比一般寡妇更惨。
因为她是一位漂亮寡妇。
不对。
是比漂亮寡妇更惨。
因为她是一位带着儿子的漂亮寡妇。
书上太多漂亮寡妇,为了自己的清白、贞节,为了夫家的脸面,宁肯三尺白绫吊死,也不愿委身恶人。
可书上鲜少记载那些带着儿女的漂亮寡妇。
儿女,对任何做娘的女人而言,都是极好威胁利用的弱点、筹码。
王翠翠看不到未来的同时,也一眼就看到了未来。
她知道薛超几次三番欺辱自己的真实目的。
少则三四月,多则七八月。
薛超终有一天,会将钢刀架在王小虎脖子上,威胁王翠翠。
那时为了儿子活命,王翠翠会选择臣服。
她的身子,将会被除丈夫以外的第二个男人得到。
薛超不是什么好人,秉性极坏。
他会很快对王翠翠的身子无感。
届时,便轮到其手下狗腿。
王翠翠会迎来自己的第三个男人,旋即是第四个、第五个……
直至成为镇民口中,水性杨花的免费青楼妓。
极大概率,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还会让王小虎内心扭曲。
小男孩自卑一生的同时,还会对王翠翠这位母亲,产生深深的憎恨。
王翠翠当然可以咬咬牙,舍弃和丈夫辛苦十来年,才打拼下的豆腐店,带着儿子离开。
可,孤儿寡母,外面的世界就安全吗?
况且丈夫重病那些日子,不仅花光家中积蓄,还借遍左邻右舍、十里八乡的亲朋。
每一笔账,都被丈夫记在本子上。
欠债还钱,自古的道理。
王翠翠扭头,看着不远处趴在桌上,沉浸小人书中的儿子,心乱如麻。
倏忽。
风雨中飘来一阵密集脚步声。
王翠翠猛地一个激灵,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瞬间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群魔鬼又来了!
“小虎,店里冷,去后院房里看。”
当王翠翠手忙脚乱,刚将儿子推进后门。
一行四名魁梧大汉,便裹挟风雨,闯入豆腐店。
王翠翠强挤出一丝笑容,“薛大哥,不好意思,今儿豆腐做得少,已经卖完了。”
薛超将视线从王翠翠圆润饱满的胸脯上移开,咧嘴一笑,“谁说我是来吃豆腐的。”
王翠翠心里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来,”
薛超从袖中摸出约莫二三十枚铜板,递给王翠翠,“拿着。”
王翠翠不解,“薛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薛超眉头微皱,不耐烦道:“我让你拿着!”
王翠翠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铜板。
薛超:“数一数。”
王翠翠数的仔细,“薛大哥,一共二十三枚。”
薛超:“这些钱,算我借你的。”
不等王翠翠反应过来,薛超竟破天荒干脆利索,带着三名狗腿子出了门。
“这……”
王翠翠一脸愕然之色,实在搞不懂,姓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等她细细琢磨。
脚步声去而复返。
一行四人,再次进入豆腐店。
薛超嘴角挂着阴险的笑意,“妹子,你昨儿借了哥哥二十三两银子,说是急用,也说好了今儿还钱。”
“看你孤儿寡母不容易,哥哥给你抹个零,就还二十两吧。”
王翠翠瞪大杏眼,“薛大哥,没有!我没借过你银子!这里只有你非要让我拿着的二十三枚铜板!”
“好好好!”
薛超怒极反笑,“二十三两雪花纹银,说成二十三枚铜板!好!很好!”
“钱,我不要了!”
“兄弟们,给我砸了这贱人的破店!”
眼见三名壮汉举起桌椅板凳,王翠翠慌忙阻止,“别!薛大哥,我还!”
孤儿寡母,还有那么多欠债,塌天窟窿,就靠这家豆腐店。
王翠翠红了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