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中,宁远旁边桌上摆着一壶清酒,陈圆圆此时已经换上了红娘戏装,眉目如画,婀娜多情。
她抱着琵琶,伸起袖摆,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只见她对着宁远嫣然一笑,曼声唱道:“秀才是文章魁首,姐姐是仕女班头;”[注1]
弹几声琵琶,接着又唱:“一个通彻三教九流,一个晓尽描鸾刺绣。”
她声音清丽婉转,带着江南侬侬软语,咿呀啁哳,便如那莺声入耳,钻进宁远的灵魂里,那情意绵绵通过声音给人一种魂牵梦绕的销魂感,仿佛再也不愿在这温柔乡中醒来。
陈圆圆眼神带着笑意,停顿了下,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更是柔软,道:“公子,妾身的声音好不好听?”
宁远点头道:“好听。”
陈圆圆抿嘴一笑,接着唱道:“恰便是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
她起身,香裙下摆舞动,款款几步行到宁远身前,然后腰肢扭动,便坐在他身旁,一声轻笑,那笑声说不出的甜腻。
她又唱:“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宁远见她千娇百媚,那红唇胭脂殷红,贝齿洁白,说不出的诱人。倒起一杯清酒,送到她唇边,道:“美酒赠佳人,来,喝一杯。”
陈圆圆红唇微张,道:“谢公子赐酒。”
接着仰头一口喝掉,部分酒水从唇瓣流下,顺着白皙脖颈落入细袍的缝隙里,她也不去擦拭,婉转低笑道:“公子,您是想听妾身弹曲浅唱,还是要妾陪您......喝酒?”
宁远笑道:“不急着听曲子,你先陪我喝喝酒。”
“公子想喝,妾身就陪您喝,只是,要是我喝醉了,唱得不好,您可不要笑话才好。”陈圆圆将琵琶置于桌上,斟满两杯,自己端了一杯,道:“这一杯,敬我们的邂逅。”
宁远奇道:“这是为何?对你来说,那可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
陈圆圆想起宁远劫持了马车,在车上提心吊胆的情形,浅笑道:“确实不是愉快的体验呢,不过能有现在的结果,再多的不愉快也是值得的。”
宁远举杯喝掉。
陈圆圆再次斟满,举杯仰面喝掉,笑道:“这一杯,是为侍女的身份。”
宁远同样一口喝光,道:“这又是为何,那只是侍女。”
陈圆圆叹道:“如果不是遇见你,我的命运就是进入那深宫中了。”
宁远道:“那也没什么不好,不知有多少人想方设法求而不得呢。”
陈圆圆看着宁远道:“妾身不知道公子以前的经历,对于这个世道又有怎样的看法。我小时候父母双亡,被姨父一家收养,姨父姨母说不上坏人,只是太穷了,最后在我十岁那一年,迫不得已将我卖入了梨园。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他们,因为如果不是他们收养了几年,我早已饿死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对很多女孩儿家来说,能入宫成为妃子,哪怕无法获得恩宠,最起码也是衣食无忧的,可是妾身不一样啊。”
她笑道:“妾身漂亮吗?”
宁远点了点头,不吝自己的夸赞:“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除了作者小影,最漂亮的。”
陈圆圆闻言有些欢喜,笑了笑,接着神色暗淡下来:“妾身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漂亮,同样清楚,这是一柄双刃剑,我已经被它割的鲜血淋漓,它能带给我机会,同样会带给我灾祸。”
顿了顿,说道:“进入那深宫中,对我而言,如果不能得到宠幸,那么面对的就是无尽的凶险了,嫉妒,有时候是毒药啊。”
宁远注视着她,心想,这真是一位睿智的女子,她清楚自己的美丽,也善于利用这一份美丽,如今她对自己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一种表明心迹。
果然,陈圆圆接着笑得有些欢快,双手勾住宁远的脖子,红唇离他有些近,淡淡的酒香扑在宁远的脸上:“公子,您收我为侍女,只是暂时的对不对?”
宁远微笑道:“那得看你的表现。”
陈圆圆低声道:
“妾身命薄,被姨父卖入梨园后,习歌舞,得艳名,实非妾身所愿。
“今得公子垂怜,愿收为婢女脱离那苦海,妾身无以为报,幸得灵药容颜永驻,身子冰洁无恙,妾愿以无垢之身侍奉公子左右,望公子怜惜。”
宁远抚摸她娇艳的脸颊,道:“你既然跟随我,今后自不会再有人敢欺辱你,这天底下有我一席之地,便有你安身之所。”
陈圆圆闻言哽咽道:“是,公子。此身若可留,是公子之身,若不可留,愿伴公子长眠于地下。”
说着,她从宁远身上起来,提着琵琶在离得远了些的地方坐下,语音娇柔道:“公子,趁着妾身未醉,再为您唱一首吧。”
琵琶声起,歌声漫漫,语声幽幽:“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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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