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江春来直接抛尸水中,是算好了尸体势必会浮上水面,届时总会有人察觉吧,早先我以为主谋者就江春来,以他心智,如此作为倒也不奇怪,但当我怀疑到你,就觉得这样的漏洞本不该出现,除非这是你想要的……造成如今局面,在你计划之中,而这样一来,你便是受害者,并不需承担什么责任,别人甚至还会同情你,来日还可回到这客栈过你自己的日子。”
这才是戳穿的真相。
而李氏那柔弱可欺的样貌一下子便狰狞起来,仿佛鬼魅附身于凡人之躯,饶是痛恨他们的李家人都分外心悸。
这女子……怎如此狠绝!
李氏垂着眼,如风中柳絮,孤苦无依,可她被见状的官差一举拿下时,嘴角轻勾的浅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 ,真是可惜,我以为很快可以成事了呢,不过一开始我也没想杀那李易,我是真想勾引他的,可惜,这男人见过世面啊,家有娇妻,倒看不上我了,半点风情都不招惹,我也只能想此法子……”
她盯着明谨,眼神如勾,似笑,其实含着怨憎。
“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可以帮我弄死江春来,可惜把我自己给栽进去了。败了也就败了,可你这般好家庭养出来的女子,不愁吃穿,不知人间疾苦,所以惯能站在圣人角度去训诫凡人,可真让人厌恶啊……”
她的厌恶比她表露的真性情更真实,旁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恶毒,遑论明谨。
可明谨见过的场面岂是旁人能想象的,对此并无所感,只平和道:“厌恶我的人可太多了,夫人真当排不上号。”
“你可真高傲。”
“败了却不肯服输,还想朝我耀武扬威,夫人不觉得自己高傲更甚么?”
李氏一时怼不过,眯起眼,紧抿唇,要被差役押走的时候,却听明谨唤了她一下。
“李青钥。”
被人唤了许多年李氏,为江春来附庸的李氏一时恍惚,但还是回头,且见到几步远的明谨对她说了话。
她还在想这个谢姑娘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估计是背后探查的。
果然很细致。
不过一过路人而已,却如此认真好管闲事。
“凡人如是,皆有不同,出身有偏差,遭遇有好恶,但唯一公道的是道德礼仪的束缚,举头三尺有神明,为人在世,当心有敬畏才是。”
“这话并非训诫于你。”
“而是你我共勉。”
说完,敛下深沉且怅然的眸子,不为人所见,明谨放下帘子,不见她脸庞。
车马哒哒行走,渐远。
诸人目送之,一时无言,而李家人有几个知礼的则是隔着一段距离拱手作揖以表敬重。
李青 目光狠辣,盯着马车背影,但被差役推攘了下,便也转过身……
她在想,这个谢姑娘是怎么知道她身子实则无碍的。
唯一的机会,大概也只有在她揭露江春来罪行之时,自己冲进去,扑向她,对方扶住了自己。
李青 摸了下手腕。
她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看起来很有官家范儿的谢姑娘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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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还好有你在,不然那李易跟李家可委屈死了。”
谁想到那两夫妻一个赛一个心狠毒辣。
芍药想想都心悸,如今案情大白,她自轻松欢喜,却见自家姑娘神色忧郁。
“姑娘?”
“嗯?”明谨回神,却是手指轻点阳穴,轻叹道:“我在想,他们夫妻没有孩子的事。”
“阿?好像是没有,也正常吧,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也还好没有孩子……”
明谨见她为那不存在的孩子庆幸,自己却是有些失神,喃喃道:“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孩子才……无子添丁,便不可履行兵丁之务,得另添沉重缺丁赋税,加上李氏常年病痛,药费亦是不少,客栈又偏远,生意不如何,贫穷夫妻百事哀,税务繁重,渐生厌憎,最终仇恨相对……”
芍药可从没想到这一层,一时喃喃:“兵丁税赋?很多么?”
她在庄子里看到不少粗工农妇家庭,一个个倒都有门户,可因庄子富足,各有收入,便都有孩子,倒也没听过这种事。
“多,多到一中等门户都觉得沉重,何况下层商农贫籍。”
因为那种税收是按一家门户的总体收入所定的,并非统一定数。
芍药恍然,“为何要定这样的税务?若是无子履行兵丁义务的家庭,岂不是要倾家荡产?尤其是我们女子,那就更惨了!”
让芍药意外的是明谨并没有一味同情百姓而贬责税赋,“一国之民生,来源在于人力,不管是促进经济,还是边疆军务,都需要大量的人口,一家门户无子尚可,若是一国之中多家都缺子少子,于国发展不利,不论是边防,人才接替,抑或是经济,都有巨大影响。是以诸国都有类似的税赋,只为了逼迫百姓多生子,只是我国当朝……沉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