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就那么坐在那里, 满脸通红,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羽睫上挂着泪珠,眼神茫然无措, 看上去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瓷娃娃, 无助得让人心疼。
初念红着眼睛,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又抬手奋力擦掉, 却偏偏越擦越多,根本擦不掉。
酒劲上头, 眼前一片模糊, 只能看见路边昏黄的灯光,对面那个人身上也染了一圈淡黄色的光晕,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已经是十一二月的深秋了, 一阵寒风吹过, 初念穿的不多, 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酒也醒了几分。
对面的少年全身湿透,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爽的,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毫无知觉,体会不到身体的难受和寒冷一样。
初念猛地站起来,走到向择川身边, 垂着头看了他半晌。
向择川脸上依稀有酒液滑过,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线条明朗的下巴流下来,滑落进他的衣领里。
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也几不可闻地在秋风中颤抖了一下。
初念垂下眼睫,吸着鼻子,呜呜咽咽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清清楚楚地说了一编:“我不认识你。”
话音决绝,带着些许委屈。
然后初念伸手解开自己的外套,垂着眼咬着唇,扭过头去,把它披在了向择川的脊背上。
少女的外套轻薄干净,就那么认认真真地披在全身湿透的向择川身上,刹那间就被染污了几分。
初念低下头,狠狠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再次开口,声音清冷:“你回去吧。”
半晌,话语没有回应,背上却陡然贴上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一双手环住她的腰,紧紧地在她身前扣住。
少年的下巴也轻轻地搁在了她的头上,带着满身的酒气,和她身上的酒香融为一体。
初念全身僵硬,下意识去掰那双手,用力挣扎:“向择川,你放开!”
向择川的力气却是大到极点,任凭初念怎么用力,那双手还是牢牢箍着,她自己的手只能攥着他的手腕,看上去更为亲昵了几分。
“向择川!”初念压低了声音尖叫,“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向择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在头很简单,对她来说却很难。
初念接过,看见题目旁边她写的密密麻麻的公式,过程更是写了又擦,可见其努力程度。
初念耐心地给她讲清楚,小毛桃一下子笑起来:“谢谢你,跟班长人一样好。”
在这一片区域里,魏仕栋就是最权威的存在,跟班长一样好,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夸奖了。
初念笑笑,心里也很愉快。
像是回到了田园一般,没有那么丰富多彩的经历,普通高中生的日常填满了她的整个生活:开口闭口就是题目,时不时互相比着背书做题,互相教对方题目并且暗暗较劲……
很辛苦,却也很美好。
一种最为干净澄澈的美好。
只有把心放在学习上,才能获得心灵的宁静。这句话是张丽萍的名言,以前初念总是不信,现在她信了。
下一次月考的时候,初念的成绩果然进步了,和魏仕栋并驾齐驱,惹来了周围人的羡慕,自己也十分开心。
向择川的成绩,她根本没有去关注。
就连陈辰姜惑等人,和她的关系都淡了许多,开始还经常来找她玩,后来就干脆到了路上见到都不打个招呼的程度。
初念有些惋惜,但那点惋惜就像一滴墨水滴入大海一样,转眼消失。
他们的日常生活是应对各种各样的人,而她,现在的目标和乐趣只有学习。
有时候,初念从满桌的数学试卷里抬起头来,揉揉手,自己也会惊讶竟然那么无波无澜。
那一段生活仿佛是偷来的,充满着不真实感,甚至让她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偶尔魏仕栋不在的时候,初念无意间朝左边瞥一眼,向择川的座位都是空的。
空荡荡的,干干净净,是他一贯的风格。
极少数极少数的时候,他们在走廊上狭路相逢,向择川就像没看见她一样,大步自己离开了。
初念有些许失落,更多的却是轻松。
就这么忘了吧,两不相欠。
*
元旦过去,初念却一不小心感冒了。
忍不住在课堂上低声咳嗽第五次后,初念懊恼地垂着头,大口灌着热水,虽然烫得喉咙一麻,但却舒服许多。
魏仕栋建议:“去看看校医吧。”
小毛桃主动转过头来:“有病就应该赶紧去看,别耽误学习。”
周围人过于热情,初念无奈地跟着小毛桃去了校医室。
校医室里坐着的依然是白时。
许久没有来过校医室,初念却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哑着嗓子对白时道:“你好,我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