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新年好!”
“你谁啊?”
江弦盯着家门口一小孩,穿破大衣,手里攥着摞年画。
“请个财神吧?”
“.”
江弦从兜里掏一毛钱给他,小孩抽张年画塞过来,作个揖走了。
江弦转过头,问:“妈,用不用去接我姐一家?”
他姐姐叫江琴,比他大三岁,八年前下乡插队和他姐夫认识,自此远嫁去了沪海。
“不用去了,你爸一早就领着江珂上车站候着了,过来给我搭把手。”饶月梅搁厨房棚子底下擀着面条。
正急火油烟地炒菜呢,又黑又窄的门洞下忽热闹起来。
一个拎着大包,身穿墨绿色风衣的女人,快步冲过矮烟筒冒出的黄烟。
“妈!”
“哎呦我的闺女呀。”
饶月梅眼泪儿刷刷掉。
这年头,车马书信都很慢。
一家人分隔两地,每年也就过年才有机会见着回面。
江弦去迎了迎他姐夫边华伟,中山装、戴眼镜,标准的知识分子,这会儿正在寒风里哆嗦。
“舟车劳顿辛苦了吧姐夫。”
“江弦,听说你现在是大作家了?”边华伟热情的扶上他胳膊,“伱的《棋王》我也看了,惊为天人。”
“快进屋、快进屋。”
这边儿大人们还没进去呢,江琴俩儿子一溜烟跑进屋了。
“大电视!”
“妈妈,我要看电视!”
“电视?”
江琴抹抹婆娑的眼眶,一眼瞥见屋内的12寸大电视,惊得嘴都合不拢。
“咱家里啥时候买电视了?!”
“你弟的主意,写文章挣了点钱,掏钱给家里置办了台。”
江琴侧转头看向老弟,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咋那么厉害呢?”
“运气好、运气好。”江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后从兜里掏出俩红包,给他俩外甥发了压岁钱。
中午饭是八口人挤在屋里吃,电视开着,重播着年三十的节目,热闹非凡。
边华伟夹一筷子清澈透亮的大白菜塞嘴里,“每年来了京城,最好这口芥末堆儿。”
江国庆倒满三盅酒,“华伟还在原来的单位?”
“不在了爸。”江琴有些气愤,“华伟每天下班刻会钢板,想增加点收入,结果被封举报信给告了,说他搞副业影响本职工作,写了封检查,给他调《革命故事会》编辑部一小单位了。”
“现在叫《故事会》,这个月刚改的名。”边华伟讪讪的笑。
嘴里正含片大白菜的江弦一哆嗦。
什么会?
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个厕纸读物吧!
话说《故事会》在这年头还真没那么不堪,它最初是本宣教读物,当时人民群众“文盲”多,能读懂《故事会》,在当时算是“高级知识分子”。
79年改名后,《故事会》走向新生,开始走向独到的“通俗”文学之路,做大做强,迈向辉煌。
注意了,那会它是“通俗”,不是“土气”。
就比如,金庸曾给《故事会》投过稿子你敢信?
关键他还被退稿了你敢信?!
京城住宿难,招待所不给普通人住,旅店一律客满。
到了80年,个体户开始开办“防空洞”旅店,店如其名,开在防空洞里头,并迅速的在京城开办了一百多个。
实在住不惯,你就只能上澡堂子里顶着乌烟瘴气忍半宿。
好在江爸老早托朋友,帮江琴一家安排了间住处,免了一家子的颠沛流离。“把压岁钱交上来!”一回到房里,江琴就熟稔的缴了俩儿子的红包。
抽出来一点。
嚯,江弦居然给他俩一人包了十块的巨款!
“华伟,你知道江弦给了他俩多少钱么?”
“多少?”
“十块!”
十块钱差不多是江琴四分之一的工资了!
边华伟看着这钱笑笑,“你弟弟和以前真是大不相同。”
“是比以前懂事好多。”
江琴带着些幸福之色把钱收好,“还记得他病退待业会儿呢,我天天干着急,觉都睡不着,我这个姐姐在外地,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没想到才过去几个月,一切都好起来了。”
“我说你就瞎操心,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能耐,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那是我弟弟有本事,你换成别人试试?”
边华伟点一根烟,“我也没想到,江弦还有那样的才情,《棋王》我真是读了又读,你要不说,我真想不到这个江弦,居然就是你弟弟江弦。”
“睡觉吧。”
“琴琴,你说我和江弦去约篇稿子怎么样?”
“约稿子?”
“我现在当编辑,他现在搞写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