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泥塑的土偶立在屋檐边上,尽皆一张孩童巴掌大小,五官模糊空洞,仿佛是被人随手掐捏而出,其中一个泥偶猛然张开了嘴,怪叫道:“器在东南!器在东南!器在东南!”
道士们着急忙慌地跑出,他们双手结印,恭敬地仰望屋檐上的泥偶。
一仙风道骨的道人喃喃道:“东南,东南,让老道寻思寻思,这东南方,莫不是那片鬼打墙的林子?”
他周边的人皆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面上露出畏惧之色。
***
小镇中唯一的客栈里。
一行风尘仆仆的旅人坐下,其中一明显矮了旁人一头的少年好奇地询问身边的人:“哥,咱今天住这么好的客栈啊?”
回答的人惨笑一声:“等会儿爱吃什么点什么,小孩子,可怜啊。”
少年从他的言语之中悟出了点什么,不由得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不,不是,哥你什么意思啊。”
那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鬼,莫要多问,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
黑白分明的眼睛斜睨少年一眼,意味不明道:“跑不了的。”
那人转身,腰带上绑着的器具袋里的工具相撞,叮咚作响。
一路之上的古怪,如今的放纵,少年脸色惨白,低头去看手臂筋脉之上狰狞的血色纹身,纹身怒目恶面,如同具有生命一般死死地盯住他,少年猛地甩了下手,道袍颠起,被迫熄了逃跑的想法。
客栈外行人三二,客栈内一行道士却已经围坐在了桌边,各个点酒吃肉,大快朵颐。
少年瞧着杯中解愁水,咬咬牙从师兄兜里抠出一块碎银,正捧着酒坛大口灌酒的师兄扫了他一眼。
客栈里的小二正百无聊勒地瞅着他们一群人磕着瓜子,少年凑上来:“小哥哥,小道从心,不知您怎个称呼?”
小二嗤笑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上下打量他一眼:“牛淼,三点水的淼。”
从心一愣,“淼”?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容易认得的字。从心又不禁有些羞愧,要知他现如今经书都看不明白,诀也掐得难看,总之哪哪都是个废物。
小二给从心递了一手瓜子,云淡风轻道:“去望归林里送死的吧?我牛淼也看了不少了,没见过跑得,倒是尽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样子。”
有什么东西“咻——”地从耳边掠过,从心茫然地重复道:“什么寒?”
牛淼无语地扭头:“你这小文盲,先生见了肯定欢喜。”
从心涨红了脸,瞪大眼睛:“什么,什么文盲!小道是认识字的,是认识字的,只是,只是诗句什么……”
从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牛淼哈哈大笑,随后手臂展长压住他的肩膀:“你这小孩叫人喜欢,要是想藏在镇子里,来哥哥家躲。”
从心一顿,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签了契,跑不掉了,谢谢哥哥一番好意。”
牛淼不禁怜爱地摸摸从心的头,从心年纪小,一身宽大的道袍中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隐约能瞧见他手腕上的疤痕。
他不由唏嘘:“望归,望归,可曾真有人从那片古怪的林子里归来?你们这些高人行事我这一个粗人是不懂的,怎么有人喜欢去找死呢?怪哉啊!先生啊!我搞不懂。”
没有人知道望归林究竟从何时开始存在,那原本只是一片普通的丛林,可是在无数生命堆积之下,那翠绿的叶染上了血色,林中的风染上了腥味,那是一片杀人的丛林,无数鬼怪盘踞,这点毋庸置疑。
原本前来光顾之人只有一些妄图一战成名的傻帽,在自大之中断送了自己的生命,为这片林子下的枯骨做出了贡献。
直到泥偶的预言出现——“器在东南,器在东南。”
东南方向里,这片望归林可不容忽视。
偏生这地又阴得厉害,所有进去的修者无人生还,阴森森的林子里潜藏多少鬼怪仍是一个可怕的未知数。
林子周边的村镇至今都保留献祭童男童女祈求庇护的习俗,林中之物,不似鬼神,胜似鬼神。
从心哆嗦得厉害,牵带着腰间刚打好的器具也一同哆嗦起来。
他懊悔不迭,之前竟高兴进观如此之久,终于打造好了武器,谁料命都赔了进去,他绝望地摩挲着手腕处的纹身,纹身猛得烫了他一个激灵,从心抖着惨白的唇瓣,心彻底沉进了无底深渊。
望归林幽暗寂静,林间的鸟雀都静默着。
郁郁葱葱的树冠遮天蔽日,高耸骇人的树木遮掩极北的黄沙,烈日当空,辅一进入林子间却冷得厉害。
那阴暗的角落之中,似乎睁开了无数双眼睛正安静地瞧着,看着,盯着,如同耐心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捕手。
领头的师兄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片鬼怪的林子,浑身四周哪哪都冒着瘆人的阴气,他瞳孔一缩,手攥紧武器,汗液沁出,他谨慎地朝林内前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