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有一个小小的前院,前院铺着一排石板路,石板路延伸到教堂门口的阶梯。
院子里种着一颗老橡树,橡树很大,要好几个孩子合在一起才能抱住它的树干,树下绑着一个小小的秋千,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有几个孩子正围拢在树下的秋千畔。
秋千高高荡起又落下,划过一个又一个弧度,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陈默想起了公寓底下的那颗玉兰,也很大,总能看到聚拢在树下大呼小叫下棋的老人。
但他出来的时候,那株玉兰已经只剩下了漆黑枯败的树干,而现在树底下的老人里又有多少已经化为了尘土。
陈默不想去想,他紧随在修女们身后,踏上了孤儿院的阶梯。
他的心里没有多少对新生活的期待和憧憬,有的只是平静和平静后短暂的迷茫。
修女的名字叫德蕾莎,孩子们喜欢叫她德蕾莎妈妈,即使这样她也欣然接受。
她是这间孤儿院的院长,早年是一名修女,龙门暴动结束之后她和修女们将修道院改建成了如今的孤儿院,收养了一群灾难后的孤儿。
他们并不是孤儿院收养的第一批孩子,早些时候孤儿院里就已经有了十几个孩子,也是从那些孩子们的嘴里,陈默听到有人叫她德蕾莎妈妈。
距离龙门暴动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年,陈默渐渐熟悉的孤儿院的生活,在原本来的这群人里,也有不少开始改口叫修女们妈妈。
孤儿院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早餐之前是集体洗漱,吃饭前要洗手祷告,不要在房间内打闹,见到修女要问好,大孩子不能欺负小孩子……
起先来的孩子也在修女们的示意下教导他们,渐渐的他们慢慢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从起初的战战兢兢,迷茫彷徨变得熟悉亲切又教导别人,大多数人脸上也重新出现了笑容,改口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在他们之后,又有一群孩子来到了孤儿院里。加上孤儿院原本的孩子,一共有三十多人,修女们重新空出了一间房间,用来当做这群新孩子的卧室。
孩子们自告奋勇要求帮忙给新来的伙伴帮忙,陈默也是其中之一,他还是扮演着一个孩子的角色,他往往对此熟心应手。
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融入他们之间,试着,去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他太过虚伪,虚伪的每天将笑容挂在嘴边,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游荡在孤儿院里的幽灵,在每一个来此的孩子都能找到心灵的慰藉,找到避风港的时候,他却像是一个孤零零挂在孤儿院里的名字。
他学着孩子去笑,去接受截然一新的人生,装作一个孩子的模样,想要欺骗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每当他试图这样去做的时候,脑海却不由会想起那天夜里的那场大火,火光里那个女人苍白无力的脸和嘴角淡淡的笑容。
有时候知道比不知道更要折磨人。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你什么也没做,而是想要做,你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
陈默跪在双层的钢架床上铺,奋力用双手去铺平床铺上的白色床单,细心将每一个褶皱理好。
床下立着一个抱着被褥的菲林族小姑娘,她有着白色的耳朵,耳朵顶夹杂着些许黑色,黑白相间尾巴垂在身后,正随着主人不安忐忑的心情轻轻摇晃。
“把被子递给我。”陈默转过头伸手。
“哦,嗯,给。”
小姑娘愣了愣,像是才反应过来,她站在钢架床下,将手里抱着的被褥举起,但她的身体太过娇小了一些,让她不得不费力踮起脚尖才能刚好将被褥的递到陈默的手里。
陈默拿了好几次才抓住被褥的一角用力将它扯到床上,他把被褥铺好。
“好了。”
他利索的顺着床间的短梯爬到床下。
“谢谢。”
菲林族的女孩微微低着头,她穿着有些旧的粉色儿童款连帽卫衣,卫衣后能看到帽子上两个圆圆的耳朵,双手不安的放在身前,细小的声线里带着软糯的怯弱,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站在身前的陈默。
“不用谢。”陈默说,他环视了房间一眼。
四周都是正在忙碌的孩,这间不大的卧室里充满了各种大呼小叫和轻声交谈,卡米亚女士立在靠窗台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柄小锤,有一个小男孩站在她旁边递给她铁钉。
年久失修的窗户看来要废很大的力气才能重新投入使用,卡米亚女士鬓角有些微汗渍,他伸出袖子擦了擦。
耀眼的阳光从窗台外照进来,将窗前他们的影子一路铺了很远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陈默问。
小姑娘摇了摇头。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卡米亚女士替你们准备好洗漱用品了么?”陈默又问。
“卡米亚妈妈没有说过这些。”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