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被一阵晃眼的灯光给弄醒的。
孤儿院二楼的卧室窗台正对着大铁门的方向,车灯从门口的位置射进来,将还未彻底睡着的陈默晃醒。
很少有汽车会选择在深夜来到孤儿院,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下着暴雨的天气,他伸手挡住亮眼的灯光,开始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选的这个位置,风水一定不是很好。
后来证明,这个位置风水的确不是很好。
好奇心作祟的他从床上爬起,赤着脚走到窗边。
窗外下着很大的雨,雨点拍打玻璃,细密的雨珠连成水痕不断从玻璃上滑落,老橡树的树叶在风雨中剧烈摇摆,不时便会轻轻摩擦过窗台。
孤儿院的大铁门外停着一辆汽车。
刺眼的灯光让陈默不得不伸出手挡在眼前才能勉强看清外面的景象,他的身影在灯光里被照映在身后一排排床架上。
车门被打开,驾驶座上走下一个男人,他打起伞拉开后座的车门,又放下手里的伞,脱下身上的大衣,钻进车厢内。
不多时,她从车里抱出一个小女孩。
她缩在男人怀抱里,抬起头打量着这座孤儿院,苍白晃眼的灯光里,陈默没能看清她的样子。
他们走进孤儿院的大门,走过前院的石板路,停留在孤儿院门口。
德蕾莎女士早早等待在门口的位置。
陈默看到他们好像说了什么,德蕾莎女士接过男人牵着小女孩的手,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银色的短发。
男人转过身离开了孤儿院的大门。
德蕾莎女士和小女孩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远去。
卧室里重新陷入昏暗。
德蕾莎女士伏下身理了理小女孩的短发,脸上露出笑容,她们应该在说什么,但陈默只能听到窗外倾盆而下敲打在窗上的雨声,他的视线里,德蕾莎女士牵着女孩的手走进了孤儿院内。
大概是又一个孩子,陈默想。
孤儿院的门被轻轻关上。
陈默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想要重新回到床上,可刚走了两步,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其实如果他当初没有突然在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没有遵循自己心底涌起的那抹好奇,而是规规矩矩的回到床上,安静的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和意外。
可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奇怪呀,会在某一天,某一个瞬间就突发奇想,会想要在自己感到好奇的时候去满足自己的心底的好奇,会做些这样那样奇怪的事,冒出这样那样奇怪的想法。
她是那样的特别,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里来到这间孤儿院,送她来的车来的那样快,去的又那样匆忙。
她好像孤零零被扔在大雨里的孤儿院门口,安静的披着不属于自己的大衣,长长的衣摆几乎全部拖在地面。
亮眼的银色短发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知道银发下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陈默走到床边,穿上自己的拖鞋,悄悄拉开房门。
走廊的灯光从门缝挤进屋内,他的影子又一次被映照在一排排钢架床上,但很快,房间便重新变为一片漆黑。
陈默穿着拖鞋走在孤儿院里,窗外的暴雨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变小了许多,他听到自己的脚步一点点响起,夹杂在若隐若现的雨声里。
特蕾莎修女的房门没有完全关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门缝。
陈默顺着门缝望进去,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好像也做过相同的事情,有个女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坐在沙发上努力压抑着的哭声。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现在看来,他没有,或许以后也不会忘记。
她毕竟那样傻,傻得让人连埋怨她的勇气都升不起来。
小小缝隙里,陈默看到她坐在床边,任由德蕾莎女士擦拭着那头银色的短发,黑色的大衣遮住了她整个身子。
头顶两只小小的黑色犄角,精致可爱的脸庞,红色的眸子,双手规矩放在自己身前,短短的尾巴绕着垂在床沿,稚嫩的脸上平静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性格。
她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特蕾莎女士问她的每一句话她都只是轻轻点头或摇头。
可能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她的目光停留在门口的方向,陈默不能确定,但她却没有再移开过。
陈默确定了,她是看到了自己,但没有出声。
她偏了偏头,看了德蕾莎女士的方向一眼,陈默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了她的想法,而视线里,她也刚刚要把手抬起来。
陈默急忙摇头,他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到底能起到多少效果,但他也不想自己明天被卡米亚女士单独拎出来好好教育一番。
怪丢人的。
但她却看懂了陈默的想法。
她缓缓把手重新放回身前,微微歪头对着陈默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像是达成了某个约定,连给陈默开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红色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捉弄人的戏谑,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