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营内渐渐多出了一些笑声和活泼。
他们不是囚徒,也不是罪犯,更不是“感染者”。没必要让这座城市如此胆战心惊和严加提防。
他们不过是一群失去了家的人,一群在龙门忽然变得无家可归的人罢了,但他们还是一直以为龙门会记得他们,偶尔想起在这个角落还有这样一群饱受磨难的人,以期望龙门能够重新给他们一个家。
漫长的等待之后,龙门好像是忽然记起了有这样一群人,于是在新城区的建造中有一部分人被从安置营中挑选出来加入了新城市的建造,他们往往会得到更多,足以饱腹的食物与偶尔的零食。
以及……对于未来的幻想。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有一个亲人或者你自己能前往工地。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偶尔也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比如欺压,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和另一个孩子的争吵,于是拥有亲人的那一方获得了绝对的胜利。
人们会怜悯,会可怜,会因此装作感同身受,可失去了依靠的人就如同浮萍,没有给予他温暖与呵护,也没有人会在他受伤难过的时候能将他抱在怀里。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私欲,而往往父母都不会认为自己的孩子是错误的那一方,况且即使是错,大多数人也不会为了别人的孩子,去斥责自己的孩子,更不必说他是一个……孤儿。
陈默是在一个帐篷后遇到的那个人。
脏兮兮的脸,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躲在帐篷后。
和自己差不了不少年纪。
陈默本来想要离开,可他最后还是走了过去,或许只是觉得可怜,又或许不过是想到了自己。
陈默坐在那人旁边。
“哭的真难听。”他说。
那人抬起头,脏兮兮的脸眼角被眼泪拉出两条长长的白痕,流着鼻涕,看着好笑又可怜,头顶的耳朵软软的趴着。
陈默笑出了声。
对方慌乱用手臂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我没哭!”
“那是我听错咯?”陈默问,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提醒:“这里还有。”
对方急忙伸手去擦。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问。
“我啊?”陈默指了指自己。“你没看出来吗?当然是小孩子。”
“我知道你是小孩子啊。”
“你还问?”
“我是说……”他想要辩解,但忽然别过头:“算了。”
“我看到刚才的事情了,我觉得你没有错,他想要抢你的东西,你才动手的,对吧?”
对方没有回答。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过来是嘲笑你的,真好笑,他既然想要你的东西你就给他好了,也不会后来被人家打了一耳光,很疼的吧?”
“你懂什么!!!”他忽然转过头,大声的吼道,愤怒的瞪着陈默。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白挨了一顿打,却什么也换不回来,不值得。”
“值得!”他反驳道。
“不值得。”
“值得,值得,值得,我说值得就值得。”
“那以后他还要抢你的东西,你给不给他?”陈默问:“不给他你又要挨打。”
“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他的!”他忽然攥紧了自己的胸口:“谁也别想抢走我的东西!”
陈默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小鬼会说出这种话。
“很重要?”陈默从包里拿出几颗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
他看着陈默放进嘴里咀嚼的糖果,目光又放在陈默的包上。
“想要吗?”陈默摊开手,手上是剩下的几颗糖。
这些糖是上午的时候,他用那枚警徽在几个来这里陪同巡诊的女警员手上换来的,只要握着那枚警徽在那些前来巡查的警员面前有意让他们看到,再可怜兮兮的叫几声哥哥,姐姐就总能换到一些吃的。
几次之后,他们就能记住自己,他现在只能用这个拙劣的方法为自己在这片混乱安置营里找到一些依靠。
可耻但很实用。
在离开旧城区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准备,只有活下去,才能谈论以后。
“不想!”
对方努力的将目光从陈默的手上移开,但还是会时不时瞟向他的手。
“这样,你要是把那个东西给我看看,我就分一些给你怎么样?”
“想都别想!”像是觉得不放心,他又补充:“做梦!”
“我不会抢的?”陈默剥开一颗糖。
“你敢!”
他忽然张口,陈默把手里的糖塞进他嘴里。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想要吐出来,可马上就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看着对方从厌恶变到错愕的表情,陈默露出笑容。
“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