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散去后,寥寥几人的会堂内,商维安再次开口:“那女孩若能自然诞下执掌人,以后不管是留还是走,我们商家都不会亏待她,定会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这极为诚恳的话语在商瑾瀓听来,只觉得可笑至极。
想来,当初坐在他这位置的祖父和父亲,也都听过同样的话吧,而如今,他竟也成了第三个被洗脑的傻叉。
衣食无忧,真是好一个衣食无忧。
“随你们高兴。”
还是那句话,随便。
寂静的夜晚,雨滴落在屋檐上,声音清脆悦耳,犹如珠落玉盘。
商瑾毅守在门口,见人出来,他将伞撑开,没一会儿,两抹挺拔高瘦的身影就隐入了黑漆漆的雨夜中。
——
晚风轻拂,夹杂着雨水微微倾斜,扫过湖面,随之泛起圈圈涟漪。
偌大的中式别墅内,清冷又孤寂。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取香三支,待其点燃后,双眸微闭,恭敬的立于灵位前。
片刻,他缓缓抬眼,将手中燃香敬上。
目光所触,不再是冷冰冰的【商氏一百七十八代执掌人商维澈先灵】。
而是【先考商公讳澈府君之灵位】。
在商家,商维澈是载入族谱与商氏史册的重要人物,而在他这里,商维澈,只是他的父亲,他一个人的父亲。
“兰云寺的那位,最近身体不是太好,每日还是坚持诵经。”
话语响起的同时,商捷恭敬的朝着高堂灵位鞠了一躬。
商瑾瀓面不改色,眸中心事复杂难猜。
这夜,注定难眠。
凌晨三点,许久未缠身的梦魇再次袭来。
“你不要跟着我,你姓商,注定是商氏尊贵的执掌人,我当初生下你,就只是为了商氏给的钱,我从没爱过你,更没爱过你父亲!”
大雨滂沱中,女人声嘶力竭的扯着她衣角边的小手,绝情的话语不断从齿间传出。
“妈妈,你不要丢下瀓瀓,瀓瀓害怕,他们会打我,会用好多针扎在我身上,会流好多血,妈妈,你带我走好不好,求求你别把瀓瀓丢下…”
男孩一身名贵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打湿,小小的身体倔强而恐慌,但就是任凭女人如何推,稚嫩的一双小手就是不愿松开。
逐渐的,绝望的哭声引出宅内人。
男孩被强制抱走,盯着缓缓被关上的木门,女人身体发颤,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焚香缭绕,长鞭呼啸,历代执掌人安于灵堂,男孩被放于首位古藤椅上,一双小脚悬空着,小小的身体也因害怕紧紧缩成了一团。
他身后,是列队至几百米开外的商氏后人。
“商瑾瀓,五岁余三月,商氏第一百七十九代执掌人,首次祭祖,以掌心血纹于背褡,落于九十九针,得以历代商氏祖先庇佑,安康度过此年。”
男孩被强制褪去上衣,细如丝线的银针落于娇嫩肌肤,引其掌心血渗入其中,直至有了图纹。
承受着银针穿刺,男孩哭到失声,几经痛至昏厥。
“你是商氏执掌人,是所有人见了都要颔首跪拜的,我们才不敢和你玩呢。”
“要不是因为那家伙是商氏执掌人,谁会刻意巴结他去啊,短命的爹,逃跑的娘,跟个煞星似的,躲都躲不及。”
“他生来就是能够让商氏代代昌盛得以延续的牺牲品,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瑾瀓,你是执掌人,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掉泪,不能害怕,不能有自己的情绪,你要足够独立成熟,足够的有担当。”
“执掌人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你的出生,仅仅只是为了商氏家族后世的繁荣昌盛。”
“商瑾瀓,这就是你的命,注定无法摆脱。”
“你没有父亲,更不需要母亲,你这短短的二十多年,都要为了商氏而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水声也随之渐响。
睡梦中,他眉心蹙起,双手紧握成拳,浑身紧绷的如同坚硬石块,而那些杂乱交错的话语声依旧充斥于脑海不愿散去。
风雨交加中,随着一阵炸在房顶的惊雷,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所有不安的神情与思绪,皆被恐惧所侵占。
他呼吸急促,喉间干涩,额头上的冷汗也因院内折射而入的灯光变得晶莹。
“……”
缓和了片刻,他再没了困意,也不敢再次入睡。
抬手拿过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后,他披上宽松的睡袍,起身离开了房间。
大雨如注,每一滴雨水都重若千钧,落于地面与楼沿,冲刷着别墅的冷寂。
黑暗中,伴随着惊雷,接连传出的阵阵枪响在空中与其交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极为骇人。
火焰警觉的坐立于射击馆内,视线随着主人利索的动作而移动。
一排排被击穿的移动靶标,还有散落于地的各类枪支与烟头,无不显露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