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披在身上的毛巾。黎轩文的态度太过卑微，这样卑微的态度又太过陌生，让江铭笙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他真的很受不了别人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拿这么讨好的语气说话。就算是黎轩文，就算是这个确实很对不起他的人，他也会觉得太别扭了。
“别再这么跟我讲话了，不合适。”江铭笙叹了口气。
“好。”黎轩文虽然没明白过来哪里不合适，但隐约猜测到自己给江铭笙带来了压力，所以立刻答应。
而他对任何要求的迅速允诺，也让江铭笙有些心中不舒坦。
“也别……这么……算了，”江铭笙有些艰难地开口。也许是因为后背被突然撞击，也有可能是因为落水，他的后背那些伤痕有些发痒发痛，好像针扎似的叫人不好受。
这样的感觉，让他都没有精力对黎轩文发火。
“我是想说，我不需要你这样，我也不想要你的补偿，我更想我们别再有瓜葛。你也清楚，现在再做出任何事情都没办法改变过去的事实，也不会让我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我只会觉得不舒服。如果你觉得愧疚，那大可不必。我们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是平等的，我也拿你当一个平等的人，一个我不喜欢也不愿意见到的人，仅此而已。”
黎轩文只是一直专注地看着他，不做出任何回答。他以为自己头上的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仍然有一滴水珠，顺着眼角慢慢落了下去。
“还有，”江铭笙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说：“我不想听你道歉，就是单纯的不感兴趣。这无关原不原谅，我根本不想接受，也不想理你，你最好也别总给我压力。”
沉默了许久，黎轩文才缓缓开口。
“我自己想做，就做了。你不用管我。我也不会碍事的。”他嗓音沙哑地说，“你不愿意理我，直接无视我就好。”
江铭笙冷漠地说：“……你现在这样，可不是我能无视的。”
又是一阵沉默。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后，江铭笙的目光落到远处。小镇里还有半明半昧的灯光，“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我能原谅我弟弟们，你就不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黎轩文的表情从短暂的茫然，瞬间变为担忧：“不是这样……”
但江铭笙的话没有停下，反而不断涌入他的耳畔。“他们又选不了出生在什么家里，他们没办法选择我不当他们的哥哥。我的父母也没法选择我去当他们的儿子，实际上，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要我。所以我没办法怪他们，因为错误的那个人是我。”
记忆里严厉的训斥重复着他的错误，尖锐刻薄的指导犹如魔咒在浑身遍布。
口袋里的烟已经湿透了。江铭笙把泡软的盒子捏在手里，连同里面裹着烟草的细纸棍，一起攥扁。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不一样。”他松开手，想了想不能乱丢垃圾，所以把东西重新捏在手里。“明明你有得选，对吧？这世上那么多人，你偏偏就选择来招惹我。”
江铭笙原本还在想，他们的世界既然有本小说，那可能最后也得按照小说来进行，所以黎轩文跟他或许有些必定发生的交集，迟早也要跟他有“对手戏”。但这一世变化太多了，他都有点搞不清楚黎轩文，还有他，到底只是一个小说里的人物，还是真的从过去就开始按照自己的意识生活了。
他没办法接受拿一本小说去涵盖自己的一生。因为他清晰的知道，自己从出生开始，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实的。这些事都是小说里没有写的。
如果他是这样，其他人呢？
黎轩文此刻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想不到自己该怎么阻止眼前的人，只是一遍遍重复着：“不要这么说，求你了，不要这么说你自己。”
江铭笙只觉得荒唐。
“我难以理解，明明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现在又来找我谈情说爱。”
“不是我的选择！”黎轩文崩溃一般地大喊。
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控提高的音量，他又努力压下声音，急切地解释：“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什么，但是这里一定有问题。江铭笙，求你了，你看着我……”
他凑过去，直到所能达到的最近的距离，将近半米左右。要是在其他时候，黎轩文或许已经逾矩了。“你没有错的地方，江铭笙，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求你了，不要再这样说了。”
江铭笙似乎是感到惊讶，才会转头看向他，而不是真的在听他说话。因为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仍然沉静，如同一潭死水，什么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黎轩文失去了一切继续辩驳的能力。
他似乎是在近乎绝望的情绪中，难过地说：“你上周没有见我。”
江铭笙不理解他的话题怎么能转变这么快，只好沉默不语。
“我们之前说的交易，以后还能算数吗？”
“另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