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昭大吃一惊,接着懊恼至极,本来误伤他人就很糟糕,何况还是认识的人。
本来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是绝不可能有外人的。葡萄院向来宵禁,外面都没有人在,哪想到今天冒出这么一位?
然则他固然有些道理,可伤了人,也逃不过一个“疏忽大意”,不免愧疚,匆忙赶过来,一叠声道:“对不起,圆晴姐姐,对不起,我没看清。”
圆晴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隔了一会儿慢慢抬头,道:“没事。”
在那一瞬间,汤昭看到她目光愤恨,怒容满面,但下一刻就换上了若无其事的笑脸。
那笑容非常温柔,似是从内心笑出来的。
然而汤昭知道,刚刚看到怒不可遏的表情也不是假的。
任她如何宽宏大量,一瞬间情绪变化也太快了些。
汤昭只能不住道歉,道:“我送你去看大夫,先把伤口裹一下。”
圆晴又笑道:“没关系,小伤而已。”
汤昭伸手去扶她,圆晴摆了摆手,直接坐在操场上,按住伤口,显然是在压迫止血。
她的叫声引动了院中人,早有葡萄院的教师奔出来,一时间操场上火光明亮。
见到是圆晴受伤,众教师忙围过来,有问候的,有取伤药的,围了一圈,只碍于圆晴身份,竟无人敢靠近。
最后还是唯一一个女教头上前,搀扶圆晴道:“圆晴姑娘,去我那里上药休息吧。”
圆晴嗯了一声,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又对汤昭道:“没关系的,在这里等我。”
她越是不在意,汤昭越是内疚,连连点头答应。
此时圆晴正要进屋,众人眼看没有变现机会,一个大胡子转头骂道:“那个狗日的伤了圆晴姑娘,老子……”
话音未落,圆晴突然回手,一枚毒箭射中他面门,叫道:“吵死了。”声音尖利,怒目圆睁,竟似有切齿之恨。
那人惨叫一声,滚倒在地,兀自惨叫不绝。
其他教头呆住,鸦雀无声。那女教头干笑道:“圆晴姑娘,小心动气惊了伤口。”
圆晴不答,任由她扶进屋里。
门一关,众人如同大赦,却又面面相觑,也不敢问是怎么回事。那教头倒在地上,自有两个小弟子拖进房里,也不知死活。
唯有汤昭心中雪亮——这教头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乃是被迁怒的。
圆晴其实心中还是愤恨自己,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不能对他泄愤,这才随手伤了一人。至于此人是他们山庄自己人,圆晴并不考虑。
至于她杀伤一人之后,是否消气?谁也看不出来,只能看到她满脸的笑容。
汤昭自责之余,又不禁担忧。虽然是一场误伤,但似乎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这他娘的
。
还有那位素不相识的教头……
“对不住。”汤昭对那教头又说了一句。
“你不要说对不起,你要说了,我只好杀了他。”
门一响,却是园晴出来了。
此时她已换了衣服,穿着女教头的劲装,面上风轻云淡,不再挤出笑容,反而更自然些。
汤昭张了张嘴,圆晴懒懒道:“行啦,跟我走吧,我是来带你出去的。你以为我是无事生非来的呢?”
众教头送至葡萄院门口,汤昭时隔半月又走出了小小的葡萄院。
夜晚月色朦胧,星辰黯淡,夜空仿佛蒙着一层薄雾。
圆晴走在夹道中,因为穿着劲装,不似往常裙摆飘动,莲步款款,反而飒飒带风,余光看到汤昭神色纠结,道:“怎么了?除了对不起不会说别的了?”
汤昭强笑道:“还能说什么呢?”
圆晴幽幽道:“在山庄里,对不起这几个字是不能乱说的。只要你认错,你就有错,什么黑锅都背到你身上。”
“譬如说刚刚那人吧,明明是我射了他,他要不死绝不敢来找我。可是你要是道歉叫他听见了,他可就恨上你了,肯定会找你麻烦的。而你是不能出事的,所以为了永绝后患,我只能去杀了他。”
这里面的逻辑非常奇特,但汤昭捋顺之后,居然也能理解。他在葡萄院中耳濡目染,也察觉到那里独立于世外的一套运转方式。筆趣庫
暂时放下这件事,汤昭问道:“圆晴姐姐,你来找我是庄主有什么吩咐吗?”
圆晴的眉头跳动一下,道:“不是,检地司的人叫我来找你。”
汤昭疑惑,检地司也有自己的人,司立玉更熟门熟路,叫他来找自己不就行了?
圆晴道:“最近这些日子上下都忙着。今日庄主和刑大人都不在,偏偏又来了一群恶客。检地司的人混着我们的人在招待他们。本来没有你的事,现在他们做主的那个也不知想起什么,非要把你找去。呵呵,官职没有多高,指使人倒是上下一个模子。”
这味儿对了。
汤昭暗自点头,圆晴不寒碜几句检地司简直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