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韩世忠,王宵猎叫来王忠。道:“阿叔,我们在外漂泊已有些日子。不知家乡如何?”
王忠叹了口气:“以前官人在的时候,还经常派人回去。金兵来了,汝州遭了兵祸,我们家也无法幸免。再派人去,只剩下断壁残垣,家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王宵猎听了,一时无语。
家中只剩下姐姐。前几年祖父去世,因在丧期,也没许配人家。王汝代出兵的时候,把家中一切都交给了姐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沉吟良久,王宵猎道:“今日韩统制带兵离开,显然觉得开封府待着没意思了。在我看来,应该过不了多少日子,城中的人就要各寻出路了。我们能到哪里去?想来想去,还是回乡得好。只是我们离开时间不短,也不知道家乡如何。还是要先派人回乡看看,适不适合回去。”
王忠听了拱手:“小舍人说的是。此事我最合适,家中事情都知悉。其他人不便。”
王宵猎点了点头:“若得阿叔回去,自然最好。对了,你回去之后找一找大姐,看他流落哪里。”
王忠点头。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实属平常。金军南来,不知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一家人再不得团聚。王汝代中了进士后,王家是本地大族,怎么可能逃得过兵火。
交待了一番,王忠出去,王宵猎一个人坐着发呆。自己多了一世记忆,对于这一世的家庭便就没有那么上心了。这么久了,很少会想起父亲和姐姐。现在提起来,以前模模糊糊的记忆便浮现心间。
想了许久,叹了口气。真要回乡,面对自己这一世的家族了,心情实在难言。
王忠带了两个士卒,扮作商人,告别王宵猎,一路向汝州行去。过了颖昌府,再经郏县,一路沿着北汝河西行。这是一条要道,以前的繁华之地。去年遭了兵灾,此时萧条不少。
进了汝州梁县境内,王忠看着前方,一时停住脚步。过了好一会,才对两个士卒道:“官人庄子离着赵洛镇不远,也有数百亩良田,请着几个庄客。唉,官人对我们是极好的,以前是什么好日子?自金兵来了,就一切不同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
说到这里,王忠叹了口气。所谓近乡情怯,到了家门口,突然多了无数的心事。王宵猎家的庄子已被毁了,王忠的家人跟王宵猎的姐姐一样,不知去向。
感叹良久,王忠才拽开脚步,带着两个士卒向庄子行去。
直到了下午,三人走得满头大汗,才看见自家村庄。
王忠在路口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村庄。这是自己生活几十年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过去种种,恍然都在眼前。可定睛细看,却只见到断屋残垣,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领着两人,王忠慢慢走到村口。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心中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走到村中央,就见到一处大宅子。大门早已损坏,院中长满杂草,看起来不知荒废多久。惟有墙外一棵梧桐树,花开得正盛,一片清香。
王忠上前,只觉得心沉了下去。口中喃喃道:“还是没有人。大姐哪里去了?”
两个士卒不敢说话,只是默默随在身后。正是夏天,一路上走得累了,满身大汗,格外难受。
王忠到门前,摸着门框,也不说话。眼泪流下来,打湿双眼。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阿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爹爹和大郎呢?”
王忠猛地回过身。看着不远一个少女,穿着布裙,素面朝天,手中掐着一大捧谷穗,正看着自己。
擦了擦眼泪,王忠快步上前。行了个礼道:“大姐,原来你好好的!好,好,你在就好!”
王青秀点了点头。又问:“阿爹和大郎呢?他们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王忠道:“官人已经故去了。因不知家乡如何,骨殖一直在军中。现在是小舍人掌军,正在开封城里。因不知家乡如何,特派我回来看看。刚才见庭院破败,还以为——”
王青秀怔了一会。道:“带兵打仗,哪有不死人?——原来阿爹已经走了——”
王忠道:“大姐不必悲伤。官人战死疆场,为国捐躯,并不辱没祖宗。小舍人甚是争气!上个月在永安胜了一场,面对金人大军,又守住了巩县。开封城里多少英雄人物,都称赞不已!”
王青秀一怔:“原来上月守巩县的,便是大郎吗?我也听人讲起过,只是不知是谁。”
这种乡下地方,能够听说巩县有一场胜利已是难得,人名只怕就说不清楚了。金兵来了,王青秀与一些乡亲躲到山里。兵灾过后,家早已残破,这几个月不知吃了多少苦。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间惨事,听说了父亲死讯,还能够勉强保持镇定。
说了几句,王青秀道:“你们远道而来,怎么让你们在这里站着?你看,我也是糊涂了。快快进门里去,饮一碗茶,消一消暑气。”
进了门。王忠道:“大姐拿着这些谷穗做什么?”
王青秀道:“去年遭了兵灾,家里哪还有粮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