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络腮胡子推门进来的时候,洪云鼓还在吃早饭。
大帅这两年许是养生,早饭吃的都很清淡,一碗白粥,一碟咸豇豆,磨磨蹭蹭能吃上半个小时。
樊柯推门的动静大了些,手劲震得房子都颤了颤,洪云鼓刚夹起的一颗豇豆又掉回了碟子里。
衣衫下,那虬结的肌肉同时抖了一抖,洪云鼓没好气地把筷子按在粥碗上:“什么事儿你不能等我吃过了早饭再说呢?”
樊柯神色焦急:“我们的铁轨又被人破坏了!”
洪云鼓抿起嘴唇,端着粥碗,龙行虎步地出了房门。
屋外,就是坚实的城墙,远处,就是连绵的树冠与隐约可见的潺潺水河,稀薄的云挂在天上,各自疏离,点点数朵,就显得天穹异常高耸。
前阵子刚打破泉关,走上城头,看到这片美景的时候,洪云鼓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但是现在,他望着这片生机盎然的伽罗大地,只觉得头疼。
“大帅!”
看到洪云鼓出来了,其他几个老兄弟也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愁眉不展的。
是的,在攻克了伽罗门户泉关之后,霍连面对的并不是一片可以任意施展的待撷之地,他们在这里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阻击。
“我们自上个月开始,往外修的六条铁路,只有一条还在推进了,”右都统姚彤拧着那张方脸,“但是,按照其他几条铁路的情况来看,在修建长度超过二十里之后,招惹到苍蝇的概率就会提高很多。”
二十里,不短了,即便是踏云境的修行者,也没法在短时间里兼顾到头尾,洪云鼓也不可能让哨兵连绵二十里去防范敌人偷袭。
再说了,就算二十里能防的,那二百里呢,八百里呢?
修铁路为的不就是快捷方便,省时省力吗?总不能本末倒置吧?
身材魁梧高大的洪云鼓,一脚踩在了墙垛上,手里拿着筷子,把粥碗的边沿敲得叮当响。
“之前是谁说的,给他们钱财好处,可以收买的,”洪云鼓转头身边望了一圈,“怎么样,有进展吗?”
一群糙汉外的角落里,一个戴着方巾的中年男人弱弱地伸手应道:“大帅,是我提的。”
“哦,明军师啊,怎么样了,说说?”
军师明河挠挠头,搁着方巾蹂躏着自己不剩几根的头发:“有点难办,这些江湖门派,按说都是些草莽之徒,就算有聪明人也大多局限于眼界,该是读不懂什么家国大事才对,但奇怪的是,他们好像早早就收了信儿了,根本油盐不进。”
“是钟狄吩咐的?”
“不好说,”明河想想,可能是觉得“不好说”这个答案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又补充道,“伽罗江湖治州,是钟狄施行了很多年的政策,当初我们普遍认为,他是在向唐示好,同时解放军力便于去岑山德拓荒,但现在看来,或许真的别有用处。”
洪云鼓“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回荡在喉咙里,让人觉得他仿佛是在胸膛中养了一只猛兽似的。
“老樊,你那边怎么样?”
樊柯也摇头:“我循着老百姓的指路,带兵去了几个比较大的宗门,山上大殿校场什么的都在,独独不见人,感觉是早早得了信儿,都跑了。”
洪云鼓听着,没做声,一会儿端起碗仰起头,先呼啦呼啦把粥喝完了,才长出一口气。
“这是利诱利诱不成,威逼威逼不到,这帮孙子也不敢和我碰硬的,就猫着犄角疙瘩里,瞅准了地方使坏。”
洪云鼓伸手拍在墙垛上,没见用什么灵力呢,就先是震下一块石砖的边角来:“铁轨就以二十里为界,每二十里修一座哨站,配两骑、十工、百兵,明军师你看这样可行吗?”
明河噘着嘴摇头:“我看不得行。”
说是江湖草莽成不了大事,但人家好赖也是修行者,一个宗门拉出来,平均一个周游境还是有的,你百十个大头兵也看不住人家,又不是要跟你死磕,冲过去掀你两段铁轨才要几分钟,人搞完就撒丫子,你也留不住啊。
“那你给我支个招啊!”
明河摘下头上的方巾,捋了捋那寥寥几绺长发,光秃秃的脑壳比起在场众位将军的头盔还亮。
他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巾,一边缓缓说道:“早先打泉关的时候,我就让你慢点慢点,你不听,仓促破关,让那些将校逃走了,才有今日这乱子。”
洪云鼓不耐烦地搓着手里的石粉:“现在说这个有啥用?重天城那狗屁监军搁那儿逼叨叨的时候你咋不去堵他的嘴呢?”
速战破关是重天城的意思,明河大概能想到,这是在顾虑洛州战场,他们攻破泉关越快,苻天部的压力就越大,洛州受迫,才能间接逼使楚国人进入战场,才能尽快地开启西海的猛龙战场。
三线对峙是李翀最首要达成的战略目的。
也不能说这安排不对,但具体到霍连这眼跟前,就成了一摊子烂活儿了。
“那些个江湖草莽就算真有心要添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