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永乐十一年的末尾,还有十来天就要放假了。
国子监已经有了过年气味了。
到处都是学子打闹的声音。
正义堂的气氛却有些严肃。
刘季静静站在一旁。
他周围有几名仆役虎视眈眈看着他。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儒生、气质沉静。
身穿一身青色官袍、夹层中填充上好的羊毛、腰系玉带、黑色崭新高筒皮靴,没有一丝褶皱、极为精致。
三名少年脸上、脖子上有几处擦伤。
其中一名年纪稍大,名胡义,开始哭诉朝儒生说自己委屈:
“张先生,学生就是说了几句,这位刘先生只教两个学生,三人就这占据这么大教室,不妥。
率性堂、这段时间学生数量激增,甚至连过道里、挤得都是同窗、都抹不开身,埋怨几句。
不光咱们率性堂、其他学堂如崇志堂、广业堂、修道堂、城心堂也是如此到处塞满了人。
我不过小声嘟囔几句、就被这位先生拎起来教训一番。
先生,太过分了,学生委屈……”
儒生面色僵硬看着刘季。
接着又看问向另外两个少年。
“金适、王笑,是这样嘛?”
两名少年面色发虚,干干点头。
张立心中恍然。
看来确实有几分添油加醋。
不过无所谓。
自己的学生再怎么混账,也是一个孩子,一个先生和孩子较劲?
一点没有师长的气度。
清冷平静的目光打量对面老人。
一身灰色棉袍、虽然干净、但面料发白;下身粗布长裤、在裤脚上扎紧。
脚下一双满是折痕的旧皮靴、打扮不伦不类。
又像普通庄稼汉,又像读过书、进过学的。
毫无一点读书人风采、儒雅的气质、倒像是街上走街串巷的货郎。
早就听闻赵王在国子监当助教,闹了笑话。
整个正义堂几十号学生溜了干净。
让武夫教书,这不是笑话嘛。
即便是正义堂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陛下简直太宠信赵王啦。
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少年,无所谓。
更让张立气笑的是——赵王也是够懒的,直接从外面不知道哪里一个犄角旮旯扒拉出来一个老儒生,代替他上课。
这不闹呢。
所有人都等着赵王一时兴起,灰溜溜走,可让所有人愕然的是,赵王安排那老头在正义堂,真的老老实实上了一个多月课。
这谁受得了。
正义堂的学生全部都分散跑到了其余教室。
把教室塞得满满当当。
而且、国子监这些博士、助教、学正、学录还有一种不足为外人的心思——好歹我们也是经过十几年寒窗苦读正儿八经科举才授的官职。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老儒生,就因为抱紧了赵王的大腿。
这就和俺们一样成了正儿八经的教书先生?
总觉得像是一脚踩在黏黏糊糊蟑螂上,白色糊状物,别说去看,光是脚底的感触、就觉得恶心。
他配嘛?
张立这边教授的是率性堂,是国子监高级班,最优秀的班级。
胡义、金适、王笑这三人平时成绩就保持在前三名。
即便是这些少年犯了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选择性无视。
只要在来年的会试中得到好名次就行。
只要学习好就行了,少年人怎么可能不会犯错呢?
当然,更关键的是,这三名少年的父辈,无一不是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张立严肃道:“刘先生,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三名少年笑眯眯、耸肩盯着对面老头,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挤眉弄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刘季平静道:“张先生,这三人无故朝正义堂教室门窗扔石头、谩骂同窗、并且意图偷袭师长,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推了一下,谁知如此孱弱,与我何干?
读书人讲究礼义射御书数、其中,射、御无不要求极好的身体气力,太过瘦弱,合该好好抽出时间、打熬一番筋骨。”
有看热闹的人已经听明白了。
朝胡义等人讥讽道:“你这几人,真是又蠢又坏啊,偷袭人家刘先生不成还倒打一耙,简直无耻。”
胡义又心虚又愤怒道:“胡说,这人在撒谎!”
有人低声道:“我去找胡公。”
张立脸色僵硬,语气不忿道:“刘先生,他们还是半大少年啊,你真是不知道轻重,简直就是市井泼皮一般……真是有辱斯文。”
刘季呵呵笑道:“谢谢赞赏,老头本就是一市井老叟,受到赵王雇佣才来国子监做事,你这么说没什么不妥。”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