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的声响就像忙碌的背景伴奏,但闻电话响,不知要去接。
护士长大步流星地推门进来,劈头盖脸道:“看看你们这一帮人,都在,却没有一个知道接电话的。”
屋内仍没人理会,手头上的事儿都忙不完的医生们,对无关紧要的情况就是这么能置身事外。医生办公室里的电话通常只是个摆设,重要事没有联系这个电话的。
这个电话接起来,最多见两种情况,一是本院的同事随便找个当班医生咨询;另一是医院总机转来的外部咨询电话,都是些一般事务。剩下还有一种很少见的情况――打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电话号码迎合人体生理操作,特别容易被拨打,拨错的电话找的人或机构五花八门,着实令接听者费解,摸不出规律。
但凡忙着,谁有那闲工夫接听。护士长唠唠叨叨了许多次,电话响必须接,但并未有任何成效,也只好苦着她经常充当接线员和传话者。
“循医生,找你的,icu。”护士长喊道。
icu?循蹈思索着,能和自己有什么联系?不情愿地起身,奔至电话旁,拎起话筒,“你好,我是循蹈。”
“循循,我小敏啊,你干嘛不接手机?搞得我还要打这个电话找你。”对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像说贯口一样快。
小敏是icu的医生,两人同一时期入职医院,颇为熟悉。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语速快,所以不能根据她语速的快慢来判断事情的缓急。虽然说话快,但却讲得十分清晰,循蹈常说她患有“说话牛逼症”。
循蹈疑惑地啊了声,翻着白大衣的口袋,掏出手机,原来午休时调成静音,忘记调回来了,怪不得一下午手机这么安静,她在忙碌间歇还曾一度纳闷,却没机会拿出来看看。
正解释着自己为何不接手机,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事,小敏已等不及打断,“马上下班了,再找不到你,我今天就先交接班溜了。我们收了个新病人,他朋友说认识你,想请你过来探望下他。”
“啊?是谁啊?”有认识的人住进icu倒是能理解,但通过这种方式找她,循蹈觉得很奇怪。
“噢噢噢,他叫雷霄,是个年轻小伙,他朋友也是个年轻小伙,反复和我提了好几次,但也不说叫你来干嘛,所以我没答应他,先来问问你,是不是认识他?要不要来看他?”
大约经历了三秒钟的空白,雷霄这个名字和他的模样,集合在了循蹈的大脑半球,是我印象中那个人吗?他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见我?疑惑层层叠叠,但她终究都没问出口。
“有点印象,有点印象,是我以前的一个病人,出院好久了。”
循蹈简单作答,脑子还在用力回忆。
“肝癌晚期,人已经不行了,肿瘤科转来我们这儿的,他朋友要求积极救治,要等到他亲属从家乡赶过来。”
“丙型肝炎”、“大量酒精”――“肝癌?”循蹈终于想起来。
只是没想到,病情在他身上,竟然进展得这么快。
她神色错愕,小敏又机关枪似的突突起来,“为啥要叫你来?你到底来不来?他还能挺多久真不好说,主要是肝性脑病,神志也不行了,找你们消化科会过诊了,意见就那些,你还能有啥好办法?”
循蹈确实猜不到为何找自己,一点小小的过往也没必要和小敏讲,她只能敷衍道,“我和他不熟啊,反正一会儿下班我过去看看吧!”
小敏也着急收工,没什么耐心继续打听,“那行,不过我还有事,就不等你了,过阵子约一波?”
循蹈微笑称好。
icu门口,循蹈被拦住,即便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很长的时间,她还是一眼就被对面的小伙子认出来,循蹈想起来,他就是一直跟在雷霄身边的白衬衣,只不过这次他身上的衬衣换成了黑色。
“循医生,你还记得我吧?”
循蹈微笑点头,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但他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你是来看雷霄的吧?”他看起来很兴奋,眼睛睁大了许多。
循蹈微微启唇,只是话未出口,已被打断。
“看来那个女医生还挺靠谱的,真帮我联系了。我还想着自己去找你呢,又怕冒犯了,还是由医生来联系医生好。”
这小子,还用上“冒犯”这个词儿了,人情世故进步不少,循蹈心中一阵感慨,不禁嫣然一笑。